他并不逃避她的目光,只是眼底像浸了霜的湖,寒光粼粼,看着她,摇了摇头。
他道:"原文里是一禁章台柳。"
她想:难道他听过这出说书。
他道:"茶馆里的这本说书段子就叫《章台柳》吧。救灾军民……并不总是那么严肃,那么苦大仇深,也会喜爱逸闻琐事。我也听过。石榴,你可曾想过,这些段子大家为什么爱听,而你又为什么能过耳不忘?"
她想:自古套路得人心。明白是明白了,可为什么非要作践自己呢,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。
他道:"你信我。这是最快也易被世人接受的方案。我都有安排。"
她想:哪止安排,都实践过一次了。
他也在想:要不要继续明牌,这些年他分过赃、伤过人、脏过手、做过的恶事不说罄竹难书,倒也的确是加上她的双手、四只手数不过来。我不值得石榴你爱惜我的名声。
可是话到嘴边他居然咽了下去。她会害怕吗?会害怕到不敢嫁吗?他忽然不敢想。
她把茶当酒一口干完:"我嫁!你娶吧。按照那个婚约,好像是我们交换婚帖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即可成婚。我明天就去把我的婚帖交给师娘,定了。"
程石榴见他面前的茶也喝完了,她提壶给他与自己都倒满了茶,干杯定下。
她示意他:“喝啊。我从没有幻想过我的婚姻会是什么样子,这些年没空想男人。你也没空想吧。”
他"嗯"了一声,很轻微。
她乐了:"不过这种结拜结义的氛围还挺不错的。熟人局到底痛快!"
"痛快!"他随了这一杯,"得抓紧时间。今天曲长风去找了你,程艺芯来找我,都不是巧合。而是书院有所动作了,你们明天就会得到消息,要去遗落影域抓一只虫兽。"
程石榴的确不知道这个消息:"明天?"
他点头:"苏晓的图其实已经很详尽了,被我今天找理由压下来了。明天他们就会组队出发,你也在,万叔不用去,只是一个地标的土壤收集。但其实这些都是借口。我猜他们是想看看有谁会在一出近水楼台就搞小动作,或是直接在遗落影域中冒险接头--"
她急迫:"不行,说慢点。我听不懂。"
他耐心道:"他们怀疑太师祖在临弥散前,把一个东西,也许是继漪丸,也许是别的东西给了--"
她听懂了指指她自己。
他继续道:"给了他们认为的那个人。现在他们认为这个人会把这个东西送出近水楼台。所以我不能去遗落影域,待在近水楼台就已经能证明我的清白。"
她听懂了,但是更疑惑了:"等等。但是太师祖并没有给我任何东西啊。"
他微笑:"很好。这就叫作茧自缚。我们可以见招拆招,瞧谁不顺眼就嫁祸谁。把矛头引向他人,摘清自己,让他们怀疑错人,也拿错东西。让我想想,我可以把毒药设计成一个继漪丸的模样,让他们拿到就--"
"不行。我反对。"程石榴低下头,"万一不是师祖师娘两个人拿到你的毒丸呢,万一是别的同学拿到了呢,虽然我不知道苏晓、方圆是什么品行。但是我不想栽赃任何一个人。"
曲长水突然愣住了,她和他同时明白了一件事,曲长水已经不是郭萧,不是当年那个孤独却单纯的8岁男孩了。
"曲少主。"她又喊他曲少主了,"我跟你结盟,让你娶我。只是为了摆脱婚约。我们的协议里,必须加上一项,我不是你的同盟军。"
"好。"他干脆利落结束了这个话题,"那接下来,今夜我们要做两件事,一,我要带你过一遍完整心法。以你的灵力去遗落影域土壤取样,不会有太大问题。苏晓是我的人。他会保护你。"
程石榴倒吸一口冷气,还没来得及品味,就听见他说的"二"了。
他说:"二,少老板那边,你考虑好了吗?他只有见到你才会招供。"